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宇宙讯息 鸣响雪松

第十册《阿纳斯塔》2、3-10章

我的灵魂看得到女儿的前世吗?

「当然可以,但要感受并看到的前提是你能与自己的灵魂达到和谐,你的思想不能受到外界任何乱象的干扰,而且你还要专心。」

3.女儿像谁?

傍晚时,阿纳丝塔夏在女儿经常独自睡觉的小洞穴入口喂奶,而我静静地坐在旁边,观察这个有趣的过程。

我感觉到喂奶的重点不是用母乳使孩子饱足。小阿纳丝塔夏用小手抓着母亲的胸部,咂嘴吸了好一会儿,随后放开乳头,端详母亲的脸孔。阿纳丝塔夏也一直看着孩子,没有分心看我或注意周遭的状况。

我感觉母女在喂奶的过程中仿佛融为一体,无声地彼此交流。

这个过程维持了二十分钟,小阿纳丝塔夏睡着了。

阿纳丝塔夏将女儿放在洞穴的干草和布上,用没被压到的布角盖住睡着的孩子,将干草堆在她的身旁,替她弄了一个舒适的小窝。她接着跪在入口,看着睡着的女儿。等她终于起身看我时,我问她:

「阿纳丝塔夏,妳觉得我们的女儿比较像谁,像妳还是我?」

「你应该跟所有父母一样,希望孩子像你吧,弗拉狄米尔?」

「不,妳猜错了。我当然希望女儿有些部分像我,但她是女生,应该要长得漂亮,所以要比较像妳才对。」

「你是说和你比起来,我很漂亮吗,弗拉狄米尔?」

「不只和我比起来很漂亮,阿纳丝塔夏,我觉得妳是我见过最漂亮的人,甚至比国际选美比赛的佳丽还美。我在电视上看过她们,她们的外貌在妳面前相形失色,妳比她们都好。」

「谢谢你,弗拉狄米尔。你说这些是要赞美我,还是想解释什么?」

「是赞美,也是解释,同时感到开心。」

「谢谢你,弗拉狄米尔,那么我这样说你应该不会难过:女儿的外表有点像你,但她的眼睛、睫毛和体型像我,以后头发也会和我一样。

「人如果外表相似,代表能力、习惯和灵魂也会相似,所以她的有些能力和习惯会和你一样,有些则和我一样。不过,弗拉狄米尔,新生儿的灵魂一定都有三个构成要素。」

「三个?第三个来自于谁?」

「第三个构成要素是住在人前世体内的灵魂粒子,可能是一百年前,也可能是一千年或一百万年前。在均衡的人之中,第三个构成要素不会分散开来,而是等待获得新肉体的瞬间,用它的眼睛看周遭的世界、用它的耳朵听这个世界的声音、用它的手触摸世界、善用它的天赋。」

「但如果我们的灵魂在新的生命中融为一体,不就表示它们完整知道彼此的生命吗?」

「当然知道,不然不可能结合,更无法成为融为一体的灵魂。」

「所以我的灵魂看得到女儿的前世吗?」

「当然可以,但要感受并看到的前提是你能与自己的灵魂达到和谐,你的思想不能受到外界任何乱象的干扰,而且你还要专心。」

「妳带我就可以。我和像我一样的其他人不能看到过去,但妳──阿纳丝塔夏,妳肯定可以透过女儿的灵魂粒子知道她的前世。」

「我试过了,弗拉狄米尔,我看过并了解女儿的前世,但我看到一些奇怪的现象。女儿在她肉体中的生命非常短暂,不超过七年,而且要追溯到好几千年前。」

「好吧,生命这么短暂也没多少过去可以了解吧。」

「是没多少,但有些人即便生命短暂,仍可做出影响后世数千年的事情。」

「我想知道一个小朋友怎么做出影响人类生活数千年的事情。阿纳丝塔夏,妳可以告诉我吗?最好是让我亲眼看看女儿前世的景象。」

「可以,弗拉狄米尔。」

「让我看看吧。」

阿纳丝塔夏说起女儿短暂却不可思议的人生。与其说是我的女儿,不如说是灵魂粒子现在住在小阿纳丝塔夏体内的那个小女孩。

4.进入不同的时空

弗拉狄米尔,你知道地球以前曾有冰河时期,冰河所到之处都造成了气候变迁吗?气温骤降使得多种植物无法生存,曾经长满森林、果园和茂密花草的地方渐渐变成稀疏的山谷。

当时住在其中一个山脚的居民认为无法在变冷的环境下继续生活,于是决定抛下家园,出发寻找气候比较宜人的地方。

男人走在前方带队,沿着他们的路径可以看到伍德带着孩子、女人和老人离开村落。

这位一百二十岁的灰发老翁走在十一头长毛象的队伍前方,这些长毛象身上载着藤编篮子,几个小孩就坐在其中一个篮子里,其他篮子则装着食物,毕竟他们不晓得这趟路会走多久。

在长毛象队伍的两侧,他的族人和原本生活在祖传聚落的动物都在移动,有些坐在马背上,有些则徒步前进。看来动物都知道必须迁到新的地方,于是跟着人走,只剩无法移动的植物留在原地等待灭亡。伍德不停思考,试图回答心中的几个疑惑:「大自然为什么会发生这种谁都不乐见的变化?气温为什么会骤降?

「这场浩劫是谁的旨意?

「这不会变成全球浩劫吗?

「人类有力量阻止这一切吗?

「是人类的行为造成这场浩劫的吗?」

伍德明白,如果他找不到答案,他的孩子、孙子和整个家族都会面临悲惨的命运。他看得出来,现在走在队伍中的所有大人都将这场大自然变迁视为悲剧,他们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脸上露出悲伤的表情,甚至小孩也不讲话、神情紧绷,反倒他最爱的六岁曾孙女阿纳丝塔还在嘻笑,与带队的长毛象玩了起来。

伍德斜眼看着曾孙女与带队的长毛象玩起游戏。她将七公吨长毛象的象鼻扛在小小的肩膀上,假装自己拉着这头巨大的动物。长毛象也陪着她玩,象鼻的重量当然都由它自己撑着,压在女孩肩上的重量只有一点点。阿纳丝塔偶尔停下脚步,假装喘口气,擦去额头上不存在的汗水,然后说:「噢,你好大只喔,又重又懒的。」

长毛象看似认同地点点头、挥动耳朵、用象鼻磨磨额头,再把象鼻的末端放在女孩肩上,仿佛没有她的帮忙无法移动似的。这个游戏有趣又不会受伤,但曾孙女接下来玩的游戏可就不得伍德喜爱了。游戏是这样玩的:

阿纳丝塔沿着象鼻往长毛象的头顶爬,它也卷起巨大象鼻,用末端将女孩往上推。她爬到长毛象头上后,坐一下子,骑着长毛象继续往前,接着突然发出惊恐的「啊」,迅速地沿着象鼻滑下来。长毛象必须非常机灵,才能在女孩落地前一刻接住她,以免她摔到地上或被它巨大的象脚踩到。

伍德在想过去的事,试着厘清为什么会发生这场迫使族人迁离山谷家园的浩劫,但他的思绪一直被曾孙女阿纳丝塔过去的生活片段打断。他没有把这些片段推开,反而很喜欢,这让他不会一直难过地想着眼前的灾难。伍德甚至笑了出来,想到阿纳丝塔曾在某堂课上反对别人提出的想法。他清楚地看到这个景象,每个小细节都看到。

伍德当时正在上课,在他面前,不同年龄的孩子和三个大人围成一圈坐在茂密的橡树下。开始上课时,伍德讲了这些话:

5.扮演媒介的蛇

「很多人都知道,我们的先人尽力为地球上的所有生物决定使命。决定后,他们教导这些动物如何为人效劳,它们再教自己的后代。由此可知,我们这一代和前面的世代一样,获得先人给予的恩赐。我们不应只是善用这个礼物,而是让周遭所有地球生物的能力更完美。先人尚未决定使命的动物,是我们这一代人的责任。」讲完这番话后,伍德从衬衫下拉出一条草蛇,继续说:「举例来说,我们必须找出当初创造爬虫类的原因,以及这种动物能帮人做些什么。」

大家静静地看着草蛇缠绕伍德的手,一位五岁的红发男孩率先举手。伍德请他发言。

「我看过这条蛇,」男孩开口,「或类似的蛇爬上母山羊、吸乳头的奶水。山羊站在原地,表示它同意让蛇吸奶。」

「是的,草蛇或其他爬虫类的确会喝乳牛或山羊的奶水,你说得没错,伊索尔,但我们现在要回答的问题是,这种动物的存在能为人发挥什么作用。」伍德提醒大家。

「我没有忘记问题。」红发男孩继续说,「我记得蛇吸奶的样子,所以心想应该在这种动物的尾巴打洞,这样它在吸奶时,可以把有洞的尾巴放进水壶装奶,这样妈妈就不用费心挤奶了。」

这时传来小朋友此起彼落的声音。

「不能打洞在……」

「不可以打洞,这样动物会痛!」

「如果动物不想,羊奶是不会从洞口流出来的。」

「打洞的最大争议是草蛇会经历痛苦,」伍德总结,「而且人类不该伤害地球的动物,你的提议不被接受,伊索尔。」

伍德想要讨论下一个问题,但红发男孩没有放弃。

「如果不能在尾巴打洞,还有别的方法。」他说,「这种动物在吸山羊奶时会越来越胖,因为体内都是羊奶。我们必须训练它们爬进屋里,将体内的奶吐进水壶。这样一来,人类就不用拿水壶去草地挤奶,有奶的动物也不需从草地进屋给人挤奶。很多动物都能爬进家里,只要它们看到水壶是空的,就要把奶装进去。」

其他小朋友喜欢红发男孩的点子,开始不停地补充自己的想法。

「就算出远门、离家很远,想要时也能喝到。」

「我们必须训练它们在听到特定的声音时带着奶爬向人,我们不用在草地四处寻找它们。例如拍手或吹口哨,它们就会立刻直接爬向人类。」「但我不想喝蛇吐出来的奶,蛇可能会添加什么东西。」一个女孩胆怯地说,但其他人马上反驳。

「牛奶也是在乳牛体内呀,大家还不是喝了。」

「如果蛇真的加了什么东西,也是让奶变好,这种动物虽然都在地上爬,但随时都很干净。」

「没错,蛇随时都很干净,我从来没有看过脏蛇。」

伊索尔听着其他小朋友讨论他的提议,骄傲得脸红了起来。

「伊索尔,你的第二个提议值得深思。」伍德称赞男孩,接着说:「我们下次再更仔细地讨论你的第二个提议,到时会请大家思考,针对如何利用这种爬行动物提出意见或提议。现在我想请问大家,你们是否已经为认识的动物找到使命了?谁要……」

伍德尚未说完,就看到阿纳丝塔举起小手,手掌对着他。这个手势代表她不同意某个说法,想在大家面前提出异议。

「说说妳不同意什么吧,阿纳丝塔。」伍德请她发言。

「我反对让爬行动物把奶送到家里。」

小朋友轮番反驳阿纳丝塔:

「为什么?」

「这么方便干嘛不要!」

「这种动物现在完全没为人做什么事,这样它们才能做些什么。」

「这样人才有更多时间做其他事情,不用亲自跑去挤奶。」

女孩默默听着大家的反驳,然后说:

「如果爬行动物为人送牛奶,人类自己就会变成乳牛。」

「妳在说什么啊,小女孩?请妳解释。」课堂上的某位大人忍不住开口。

阿纳丝塔继续说:

「人从乳牛、山羊、骆驼或其他动物身上挤奶时,会将自己的关注和感觉给予动物当作回报。如果人不是亲自从乳牛身上取得牛奶、乳牛没有得到人的关注,牛奶也不会好喝。如果透过蛇取得牛奶,人会把感激之情给予这种爬行动物。蛇介在乳牛与人之间,成为所有生物和人的媒介,以这种服务诱惑人、喂人喝奶,同时榨干人要给所有地球生物的正面感受。」

所有人陷入沉思,安静了好一会儿。

伍德脑中忽然出现一个画面:一棵结实累累的苹果树下站着一男一女,女人开口:

「亲爱的,你看,其中一颗苹果成熟了,长得很漂亮。苹果树想把苹果送给我们,伸手去拉树枝、把熟苹果摘下来吧。」

男人试着伸手去拉树枝,但是碰不着。他想往上跳,抓住挂着熟苹果的树枝,但这时树枝上出现了一条蛇。它摘下了苹果,尾巴缠绕树枝吊着,一副热心的样子,将苹果递给男人。

「谢谢你,会爬的家伙。」男人说完后摸了摸蛇。

这对男女离开前没有谢谢苹果树,而是将感激的能量给了蛇。苹果树因此颤动了一下,有一半还没成熟的果实纷纷掉到地上。伍德打破沉默:「妳的反对意见同样值得深思,小阿纳丝塔,我们先接受一部分。我们应该好好思考人类与地球所有动植物的直接联结,如果中间多了媒介的话,未来会有什么后果。我建议之后上课再回到这个主题,但是现在……」他看着所有在场的人,「回到刚才的讨论内容,请告诉我你们为认识的动物找到了什么使命。」

6.盖房子最重要的乐器

「我!我!」耐不住性子的小朋友纷纷喊道。

「好好好,」伍德点头,「轮流发言,每人一次只能讲两种动物的使命。」

小朋友一个接一个从座位上跳起来,快速地说:

「乳牛和山羊产奶,它们会吃草,每天走到人身边让人挤奶。」

「驴和马的使命是在人不想走路时载人。」

「鸡和鸭到处走、到处飞,但几乎每天都会回来下蛋给人。」

「长毛象负责载运重物,把重物载去人指定的地方。」

每个小朋友轮流发言三次,尽可能把自己知道的动物使命说出来。伍德后来提出新的问题。

「谁可以告诉我,在哪些情况下不同的动物会合作,而人用什么办法指挥它们?」

「我可以说吗?」同一个红发男孩对着大家说。无人反对后,他看向伍德。伍德点头同意他发言。「人想替自己盖房子时,动物就会合作。人用笛子指挥动物,一开始先吹集合的曲调,把不同的动物和鸟类叫过来。它们坐在人的附近等待,我们的祖先就是这样教它们的。人吹完集合的曲调后,温柔地看着动物并鞠躬致意。这时有尾巴的动物开心地摇尾巴,回应人的关爱眼神。没有尾巴的动物用其他方式表达开心,因为对所有动物而言,人类关爱的眼神就是最好的东西。接着人用笛子吹出不同的声音,这时好几只熊跑出来,开始在人用树枝标示的地方挖洞。当人觉得不用再挖大时,再吹不同的声音示意熊回到原位,长毛象则随新的声音将石头放进熊挖好的洞。这时,很多燕子会在人选定的地方上空盘旋,迫不及待地想听到指挥它们的曲调出现。等到人吹出属于它们的优美曲调,它们立刻往四面八方飞走,反复地衔着少少的土、干草和毛絮,就是它们筑巢要用的材料。它们把这些东西堆在石头上,最后筑出房子的一面墙。」

男孩语毕,伍德看到阿纳丝塔再度起身、手掌朝着他举手。伍德准许她发言:

「伍德老师,我想问你,你觉得盖房子是件快乐又有趣的事吗?」

「是的,」伍德老师回答,「这对会思考的人类而言,当然是快乐又有创造力的活动。」

「伍德老师,那为什么要严格禁止小孩子做这件快乐的事呢?」

伍德知道阿纳丝塔一直很想盖自己的小屋,她在家很常提起这个话题,

但伍德都会耐心地解释为什么小孩子不能盖房子。如今她在大人小孩面前抛出这个问题,显然是有原因的。「她肯定在想什么。」伍德心想并开口回答:

「如果小孩──特别是还没完全领悟宇宙本质的小孩──拿起笛子吹奏,可能会不小心吹错,让盖房子的动物感到困惑、无所适从。」

「伍德老师,我可以给你看个东西吗?」阿纳丝塔问。

「可以,如果和妳的问题有关的话。」

「有关。」阿纳丝塔答完后唱起歌来,歌声非常轻盈。她细致的声音唱出不同的曲调,都是大人在盖房子时会用的曲调。

「她完全没有出错。」在场的其中一位长者小声地评论。

「对啊,她都没出错。」另一人认同。

「你们知道吗,她只听过一次而已。」坐在最后一排倒木上的长者强调。「这小女孩的记忆力很好。」他继续说道。

阿纳丝塔唱完后问伍德:

「伍德老师,我有任何曲调出错吗?」

「妳没有出错,阿纳丝塔,丝毫不差地重现这些曲调。」

「那我克服第一个挑战了吗?」

「算是吧。」伍德承认,「但还有其他条件。我们只破例一次,让一位小朋友盖房子。只要你们有一个人说出自己的设计,长者觉得很有创意的话,就会破例让小朋友盖房子当作楷模。」

伍德发现可以利用这个绝佳的机会刺激在场小朋友的创意,说道:

「我建议想盖房子的小朋友在两天后提出设计,我们会先讨论所有设计并选出最好的设计,再让长者看过后决定。」

伍德没弄错,最小到大一点的孩子都迫不及待提出独特的设计,开始窃窃私语,显然都在讨论他们能为实行数百年的建筑工法带来哪些创新。伍德知道无法继续上课,毕竟孩子无不忙着解决眼前的任务,他也不可能转移他们的创意思考,所以宣布下课。

两天后,小朋友期待已久的日子终于到来。很多人提早来到教室,没有等到长者来便开始互相讨论想法。到了指定时间,已有许多家长在场。上课开始,小朋友一个个兴奋地介绍自己的设计。

按照规定,阿纳丝塔被排在最后一个介绍设计。在她之前,就属一个名叫艾伦的孩子提出的设计最好。他长得好看,比阿纳丝塔大八岁,拥有优美的嗓音,家里所有动物都将他视为大人般开心地听从他的指令。村里很多女孩喜欢他,包括阿纳丝塔,所以如果他赢的话,阿纳丝塔也不至于太难过。

「至少是他,不是别人。」阿纳丝塔心想。

最后轮到她介绍设计,她试着压抑兴奋的情绪,接着开口:

「乍看之下,我的设计和其他人现有的设计没有太大的差别,我的创新在于墙壁──朝南的那面墙壁。我把蜜蜂筑巢的原木放在墙上,等到蜜蜂带回花粉、阳光使得原木中的蜂窝暖和了,蜜蜂会扇动小翅膀让它通风。原木上有个小孔让原木和屋子相通,所以蜂巢的空气会将花香带进人的房间。」

几位大人开始窃窃私语,讨论阿纳丝塔的创意,最后伍德做出大家认同的决定──他决定将艾伦和阿纳丝塔的设计都给长者参考。阿纳丝塔并不高兴,她不想与她心仪的男生成为竞争对手。

隔天长者来到下一堂课讨论他们的设计,当时还有其他很多人参加,最后他们决定阿纳丝塔的设计胜出。一位长相庄严的灰发老翁隆重宣布结果,但他说:

「阿纳丝塔,我们认为妳的设计值得考虑,确实是相当有趣的创新,但我们不能让妳盖房子。我们不能把盖房子当作儿戏,只有决定共组家庭的男女才能盖房子,这是不能违反的规定,妳同意吗?」

阿纳丝塔没有回应,哽咽得无法说话。她当初用尽心思想出这个设计,除了想象以外,甚至感受得到自己的小小房子。在她的脑海里,她已经住在屋内,睡在柔软的床上,透过小蜘蛛织出的窗帘欣赏窗外的花圃,呼吸蜜蜂带来的微微花香……就在此时,艾伦站了起来。

「我可以就这个不能违反的规定说几句话吗?」

他带着疑惑看着长者,接着说:「这个规定当然公平,而且不能改变,但还是有办法不让阿纳丝塔违规。」

大人小孩疑惑地看着艾伦。

一个声音传来:「这怎么可能?」

「请容我让大家看看。」艾伦说。

一位长者同意:「让我们看看吧。」

艾伦走到阿纳丝塔面前,拿下脖子上的家族坠饰,替阿纳丝塔戴上。「妳愿意嫁给我吗,阿纳丝塔?」他问。

在场的所有人惊呼,阿纳丝塔惊讶得不知所措,睁着水汪汪的双眼从头到脚看着眼前的男孩。

「妳愿意吗,阿纳丝塔?」艾伦问。

阿纳丝塔用力点头,将自己脖子上的家族坠饰递给艾伦,但艾伦没有接下,而是在她面前跪下,让她亲手替自己戴上漂亮的坠饰。

旁人惊讶地看着一切。艾伦牵起阿纳丝塔的小手,对着灰发老翁说:「阿纳丝塔没有阻碍了,这个不能违反的规定对她不适用。」

「是这样没错。」长者开口,语气有点不太确定。「但人通常是为了共组家庭而在一起,阿纳丝塔年纪太小,还不能生育。」

「是的,」艾伦认同,「她还小,但她一天一天、一年一年地长大,总有一天会成为一位完全成熟的美女。我确信我会等到那一天,不会改变我的决定。」

长者讨论后,同意让阿纳丝塔盖小屋,条件是必须在十一天后拆掉,因为房子不能没人住,而且阿纳丝塔受限于年纪,不能与父母分居。

到了指定的那一天,祖传家园聚落的居民几乎全部来到小丘,阿纳丝塔站在亲手栽种的花圃旁。她事前已经用树枝围出小屋的范围。她相当紧张,毕竟很多人会看着她的一举一动,但让她最紧张的是艾伦也在这些人之中。自从这位少年向她求婚、邀她一起生活后,她的心中对少年就有了特别的感觉。村长走到阿纳丝塔面前,打开一个漂亮的盒子,里面装着盖房子最重要的乐器──笛子。小女孩双手颤抖地拿起笛子,小小的手指按住几个小孔,将笛子放在嘴边,但没有发出声音──阿纳丝塔觉得开始前得先冷静一下。她将笛子按在胸口,看着站在小丘上的人群,速度如闪电般地思考该如何冷静下来,但越想却越紧张。

这时一位少年从人群中走向阿纳丝塔。是艾伦,他走向小女孩对她说:

「我也知道这个曲调,我会吹。妳已经围出小屋的位置和大小,而且在竞赛中胜出了,代表这会是妳的家。让我来吹出这个曲调吧。」

小女孩泪眼汪汪地看着端庄的少年,嘴唇颤抖且兴奋地低语:

「我想自己来,艾伦。谢谢你,但我要自己来,我必须这么做。」

「那妳仔细听我说,阿纳丝塔。吸一口气后憋住,憋越久越好,然后吐气,但不要一次吐完,而是分成三次。最后一次吐气时,尽量将体内空气全部吐出,接着开始均匀呼吸。从第一次呼吸开始,妳要把注意力完全放在呼吸上,忘记周遭的所有事物,等到呼吸正常后就可以吹笛子了。我会站在妳的后面看着小丘上的人,不让他们的注视和想法穿透过来碰妳,让妳冷静且有信心地盖出梦幻小屋。」

阿纳丝塔照艾伦所说的话去做,将笛子放在不再颤抖的嘴边,接着……呼唤的曲调在整个空间流泻。

不一会儿,野生动物开始从森林和草原聚集过来。数量足够后,阿纳丝塔停下曲调,站在一个椭圆形的中央,那个椭圆形是她未来小屋墙壁的位置。她接着吹起另一首曲调。

三只熊立刻跳出来,跑向阿纳丝塔围出的椭圆形,一边闻一边绕圈,然后开始在阿纳丝塔摆放的树枝旁挖洞。

它们非常努力,这时突然两只小熊忍不住跳进母熊正在挖的洞里。困惑的阿纳丝塔停了下来,所有人愣在原地。母熊抓起一只小熊的肩膀,拍了一下,把它放到洞外,让它往外滚了一圈。母熊抓起另一只小熊,用低吼警告它们,然后望向拿着笛子的女孩,如指挥般挥动脚掌,阿纳丝塔便又吹起笛子。

洞挖好后,阿纳丝塔换了一首曲调──一首低沉、平静且有节奏的曲调。这次长毛象一头接着一头地走向地洞,各用象鼻搬了一块石头放进地洞。长毛象持续地搬石头,直到地洞填满石头为止。这时有节奏的低沉曲调换成类似鸟鸣的转调,建筑地上方盘旋的燕子仿佛收到指令般突然消失,不久后又出现,一只只停在周遭的石头上,放下自己衔着的东西。这群盖房子的鸟虽然只能衔住小小的建材,但因为数量很多,动作又出奇地快速且统一,使得小屋的墙壁随着优美的笛音转调在众人的面前渐渐增高。

7.不要操之过急

伍德不停回想曾孙女阿纳丝塔的生活,甚至在想起某件事情时窃笑了一下。

当时接近傍晚,伍德在小溪洗完脚、准备就寝时,忽然听到小孩的哭声,或者说是啜泣声。他看了一下四周,发现阿纳丝塔正往他的方向跑来。她看起来不太对劲:脸上脏兮兮,洋装上还有几根干草。她跑向伍德,中途还踉跄了几下,最后坐在外面的土丘上,掩面倾诉悲伤的情绪:

「我好惨啊,曾爷爷,我的人生完了。」

自从艾伦向她求婚后,这个小女孩一直想要快点长大。她一早起床不是先去水池洗漱,而是拿着一只长竿、贴着墙面标记身高。到了水池,进到水里之前,她会看着水面的倒影,思考自己何时才能拥有如成熟女人般的胸部──可以喂婴儿喝奶的那种胸部。

「喝口水冷静一下,小阿纳丝塔,告诉我怎么回事。」

阿纳丝塔吞了几口水壶的水,一边啜泣,一边向伍德诉苦。

「我就知道,曾爷爷,我就知道……她们都为艾伦着迷,因为他是最英俊、最聪明的人。我很担心在我长大以前,会有成熟的少女抢走我的艾伦,让艾伦爱上她。就在今天接近傍晚的时候,我看见她们──一群少女──走向山边的林间空地,她们在讨论我的艾伦。我再也等不下去了,不能等到我长大,我要马上行动。所以我行动了。

「我拿起一块煤炭,像成熟的少女那样画眼睛;我再拿甜菜画脸颊和嘴唇,甚至用泥土遮住胎记,就是我额头上的胎记。」阿纳丝塔掀开刘海,让伍德看她额头上一颗像小星星的胎记。

「妳到底为什么要涂掉额头上的胎记,小阿纳丝塔?反正别人也看不到啊,被妳的秀发遮住了。」伍德藏住笑容地问道。

「是遮住了没错,但风吹来就会看到。」

「就让人看呀,像我就很喜欢妳的胎记,它的形状很像小星星。」「呜,」阿纳丝塔又开始哭泣,「曾爷爷你喜欢,但我一点都不喜欢,感觉我被标记了一样。妈妈额头上没有小星星,爸爸也没有,伍德爷爷你也没有。是谁画在我的额头上的?是谁让我残缺不全的?呜……」「没有人让妳残缺不全,小阿纳丝塔。正好相反,他们让妳更漂亮了。如果妳对别人做好事,他们就会说,这个善行是一个额头上有小星星的女孩做的;如果妳做坏事,别人可能会说,那是一个额头上有脏污的小女孩干的。如果心美,别人也会觉得妳美。」伍德摸摸曾孙女的头,接着问:「阿纳丝塔,告诉我,为什么妳的洋装上有干草?」

「我用缎带把两捆干草绑在我的胸部,想让胸部看起来像成熟的少女;我还在鞋跟塞了干草,让我看起来高一点,接着我就像个成熟少女般走到她们和男生聚在一起的林间空地。我在那里看到艾伦与其他男生站在一起,女生聚在远一点的地方一边聊天,一边偷看艾伦,艾伦也在看那群女生。」阿纳丝塔又难过起来,边哭边说:「曾爷爷,我看到他在偷看,他在偷看。我知道他们等一下就会围成一圈牵手跳舞、看着对方唱歌。我想我也可以加入,于是站进那群女生之中。

「其中一个女生盯着我一直看,看着看着结果大笑起来,那些站在艾伦旁边的男生看到我也笑了。噢,我好惨啊!我好惨,伍德爷爷,我一个人站在原地,他们一直笑、一直笑,看着我笑个不停。还有一个男生笑倒在草地上,一边笑一边打滚。」

伍德往下看,憋笑地问:

「艾伦有笑妳吗,小阿纳丝塔?」

「艾伦没有笑我,伍德爷爷,完全没有,不过他打了我。」伍德有些吃惊。「他打妳?他打妳是什么意思?」

「就是我说的意思,伍德爷爷,他打我。他直接走到我面前抓我的手,像你抓小朋友的手那样。」她哭着说:「我……我这么想当大人……他却……他却像对小朋友一样抓我,把我带到矮树丛后。他在小径上把我放开,对我说:『阿纳丝塔,快回家洗身子,别在这里出糗。』我……我说我不要走,为了说服他,我跺了好几次脚。他却抓我的手打我,就像这样。」阿纳丝塔说完,打了自己的屁股,哀号了起来。「我被打又不幸福,结婚不成,还被抛弃。」

「什么?他有拿走他的家族坠饰吗?」伍德问。

「没有,他没有拿走。」

「这就表示妳还是已婚啊。」伍德对她解释。

「还不是一样,就算我结婚了,我依然是个被打的可怜虫。」

「艾伦打妳的时候很痛吗?」伍德问。

「不知道,爷爷,我不知道。我没有觉得痛,但羞辱的感觉比任何痛强烈。」

「冷静一点,小阿纳丝塔,我看得出来艾伦是出于爱打妳的,他不想让妳做出会成为别人笑柄的事情,表示他在保护妳,让妳未来不会被人嘲笑。」

「出于爱?如果真的爱我还会打我吗?」

「当然会,虽然这不是最好的办法,但或许艾伦当时想不到更好的办法了。还有,小阿纳丝塔,」伍德一边说,一边帮她解开缎带,将她胸前的干草拿掉。「不要勉强自己当大人,妳不用花任何力气就会长大的。现在妳应该把心思放在别的地方,我亲爱的女孩。」

「什么地方,曾爷爷?要想什么?」

「躺在我大腿上吧,小阿纳丝塔,我哼妳最爱的歌给妳听,没有歌词的那首。」

阿纳丝塔将头躺在伍德的大腿上,又哽咽了一两次后,听到熟悉的曲调就睡着了。阿纳丝塔隔天开心又兴奋地跑向伍德,还没停下脚步就急着向他宣布:

「他来我的小屋了,他真的来了。一开始我从窗户看到他的时候还想躲起来,但最后只像老鼠一样安静地坐在屋里,让他以为没人在家。艾伦走到我的小屋、坐在门外。他直接坐了下来,伍德爷爷,然后他说:『我知道妳在家,阿纳丝塔,妳是非常聪明又学得很快的女孩,我会等妳变成漂亮的女人。相信我,我会等妳,不过妳不要再操之过急了。』我在原地没有说话,不再生他的气了。我想跑出去抱他,像大人一样亲他的脸颊,但我没有这样做。我坐在原地,像老鼠一样安静,这样不会操之过急。

「艾伦在小屋门口坐了一阵子才起身离开,然后我就来找你说这件事了,伍德爷爷。还有我跟你说喔,伍德爷爷,艾伦坐在门外时,在墙上画了三朵小花,一朵大的、一朵小的,还有一朵更小的。我跑出门外看到了这些小花,画得很漂亮。」

伍德抱了阿纳丝塔,对她说:

「表示妳不再是可怜虫,也不悲惨啰?」

「我现在很开心,想做个特别又漂亮的东西,让大家看了都会开心地说『很漂亮、很棒、很好』,艾伦听了也会为我感到骄傲。」

「妳做了一个很好的决定,小阿纳丝塔。在一瞬灵感之间创造漂亮的事物,唯有如此才能赢得别人的爱。」

8.需要思考

伍德回忆完后,看到曾孙女与走在象群前方的长毛象玩起新的游戏:「阿纳丝塔,妳的游戏会让长毛象很紧张,这样对待一个友善而毫无防备的动物好吗?」

「伍德爷爷,我让长毛象在紧张之余感到愉快,消除它难过的想法。伍德爷爷,我不也成功消除你不开心的想法了吗?」阿纳丝塔兴奋地说。「也是……现在很多人都不开心,这是有原因的。小阿纳丝塔,妳难道没有难过的想法吗?」

「没有,伍德爷爷。」

「所以妳不明白为什么我们家族的大人不开心吗?」

「我明白,伍德爷爷。他们因为冰河接近而不开心,很多植物都冻死了,不同聚落的居民被迫离开他们的祖传空间,却不知道何去何从,也不知还要走多久。」

「是啊……」伍德意味深长地说,接着有点惊讶地问曾孙女:「要离开我们的祖传空间,难道妳不难过吗,小阿纳丝塔?」

「我不难过,伍德爷爷。当初这种离别的难过想法一出现,我就立刻抛到脑后了,所以现在没有这种想法。」阿纳丝塔再次开心地说,同时在长毛象的鼻子上摇晃。这头长毛象走在伍德旁边,似乎知道要让小女孩靠近她的曾爷爷,方便他们两个聊天。

曾孙女的回答让伍德感到惊讶,也激起他的好奇心。她是用什么神秘的方法消除难过的想法?于是他问:

「小阿纳丝塔,告诉我,妳是怎么消除难过的想法的?用了什么方法?」

「很简单,伍德爷爷,我决定留下来陪我的祖传空间。」

「留下来?妳决定了?但妳没有留在那里,妳和所有人都离开了,小阿纳丝塔。」

「我现在是离开了,和大家一起去远方,但中午抵达远方的那座小丘时,我就必须回头了,我要在傍晚前回到家乡,这样白天家乡看到我才会开心。我现在已经很开心了,而且能够想象家乡看到我开心的样子。」伍德对曾孙女的回答不以为意,认为她在开玩笑或只在想象回去的样子,以免一直抱持难过的想法。看到曾孙女如此机智,他决定顺着她的话继续聊:

「是的,整个空间看到妳一定会很开心,不过妳一个人在那里要做什么?」

「我要先在花圃周围用土和草堆出小山,不让冰河的冷风吹到我心爱的小花。小花开花时,我必须待在旁边。如果没有人在旁边,小花会很难过,心想:『我为什么要开花?如果没有人因为我的美丽感到开心,我为什么要开花呢?』但我会在小花旁边而感到开心。」

「小花不会开花的,小阿纳丝塔。到时会有前所未有的寒冷,大部分的植物在低温中没有办法开花,祖传家园面临的是巨大的冰河。」伍德登上阿纳丝塔刚才说的小丘时自言自语了一番:「是啊,巨大的冰河。」「我会让冰河停下来的,伍德爷爷。」小女孩跳下象鼻,突然说出这句话,接着激昂地说:「我还不知道怎么做,但我一定会让冰河停下来,家乡会告诉我该怎么让冰河停下来。我感觉得到,强烈地感觉到家乡会给我提示,而且我一定做得到。

「家乡会给提示,一定会,可是大家离开了。没有人想过提示,就算有提示也没有人接收。大家一心想着怎么离开、怎么躲避寒冷,却没有人思考提示、思考如何拖住冰河。伍德爷爷,你之前还常在集会上告诉大家必须思考。」

伍德愣在原地,带领象群的长毛象停下脚步,跟在后方的长毛象也停了下来。

这位满头灰发的大家长若有所思地看着曾孙女,一句话也没说。

伍德接着做了一个对他自己和其他人都无法解释的反应。他指示象群两边的村民继续前进,却对阿纳丝塔说:

「象群的最后方是一头跛脚的长毛象,它是这头领头象的儿子。妳认识它,它也最听妳的话。带它一起回去吧,阿纳丝塔,变得很冷时妳再和它循着我们的足迹找我们。」

「谢谢你,伍德爷爷。」曾孙女开心地大叫,抱住他的双腿依偎着他。「谢谢你!」

「我该怎么和妳爸妈说妳要做什么呢?」

「我回家后再跟他们说,现在不用告诉他们。再见,伍德爷爷。」

阿纳丝塔蹦蹦跳跳地跑向最后一头长毛象,伍德看着曾孙女远去的身影,似乎尚未明白到底怎么回事。他继续上路,脑袋好一会儿没有任何想法,过了数个小时后才问自己:「我怎么答应了?必须思考。没有人想过如何让冰河停下,没有人,只有她。」他接着开口:「我做对了。」

9.长毛象丹

巨大的长毛象丹微微跛脚地走在后方,它的体格和力量与父亲不相上下──那头带领象群的长毛象。

在它还小的时候,山上落下的石块砸伤了它的脚,村民便用绳子将木棍绑在它的脚上,以利骨头正确接合。丹大多时候只能躺在地上,不过在这段期间,它也和三岁的阿纳丝塔与她经常带在身边的小猫建立了一段感人的友谊。

小阿纳丝塔时常探望躺在地上、脚上缠着绳子的长毛象,帮它带好吃的东西、温柔地与它聊天。她还把小猫放在躺地的长毛象背上,教会它赶走长毛象身上的昆虫和苍蝇。

但最重要的是,她像大人教小孩般与它们讲话。

她将小猫放在长毛象身上后,会站在它们面前,用小小的手指比向天空,同时仰望上方说出「天空」、「云」和「太阳」这些词,接着跪在地上抚摸小草,轻轻地说「绿色的小草」和「小花散发花香」。

长毛象和小猫专心地观察小女孩的一举一动。经过几天反复的教导后,惊人的事情发生了。当阿纳丝塔说出「天空」和「云」时,年幼的长毛象和小猫前后望向天空;听到「小草」时,它们看着草地;闻到「小花散发花香」,小猫突然跳到地上闻起花的香味,就像小女孩先前做的一样。

长毛象复原后,阿纳丝塔持续地指导它。这个小女孩喜欢把大人教她的每个新词意义告诉她的四脚好友,年幼的长毛象和小猫也喜欢这位善良小女孩对它们的关注。它们有如好学生,中午都会走到阿纳丝塔的花圃,小女孩通常也会在那里,一课一课地指导她的学生。如果她有事无法出现,两个四脚的朋友会在原地等待亦师亦友的小女孩,甚至等上数小时,或者主动去找她。

阿纳丝塔六岁时,同样长大的长毛象丹在外表上几乎与成象无异,但它的行为明显与其他长毛象不同。

阿纳丝塔的曾爷爷、同时也是大家长的伍德,比其他人早发现长毛象丹能懂人类的语言。他的结论来自以下事件:

伍德某天坐在大树树荫下,用柳条编浆果篮。阿纳丝塔常找曾爷爷聊天,喜欢听他讲故事、跟着他做任何事,那天也在他的身旁。爱讲话的曾孙女滔滔不绝地分享她对采集浆果的看法,她告诉曾爷爷要把篮子编漂亮点,放在里面的浆果才会好吃。

伍德当时注意到长毛象丹站在十步距离外,专心地看着阿纳丝塔、听着她的每一句话,似乎明白曾孙女说的意思。「它肯定喜欢小女孩的语调和其中散发的能量。」伍德心想。伍德发现水盆没水了,没有办法浸泡编篮子用的树枝,于是请阿纳丝塔去最近的泉源取水回来,但一向听话且勤奋的曾孙女却没有急着照伍德的话去做,只是转头望向长毛象,迅速地对它说:「丹,去泉源取水回来。」接着又若无其事,兴奋地聊起浆果和篮子。

长毛象慢慢转身,缓缓地一步一步往泉源的方向走去。阿纳丝塔此时说了一句话:「丹,快一点。」巨大的长毛象便跑了起来。

伍德知道丹与其他的长毛象不同,它不只是执行特定的指令,甚至远比其他动物更懂人类的语言。它了解字的意思,甚至明白整句话的意义。长毛象将少许的水吸入鼻子,依照小女孩的指示注入放着树枝的水盆。「谢谢。」阿纳丝塔称赞长毛象,接着说:「晚上别忘了浇我们的花圃,你现在可以回树林吃午餐了,你也看到我在忙了。」长毛象点头示意,往树林的方向走去。

「动物界帮助人类的极限在哪里?」伍德心想,「人类可以指引动物到什么程度?人类发明了车轮,所有人因为这项发明而惊喜,开始寻找各种应用方式,但对于早已出现、远比车轮更完美的动物,我们却不再研究了。我们人类真的做对了吗?对周遭大自然生命的潜能和各种使命一无所知,会将人类带往何处?」

伍德不断地想着,这样的想法也让他的心情越来越沉重。

10.不要放弃,我的家乡!我与妳同在

看到阿纳丝塔跑来,丹开心地摇起头来、动动耳朵,并停下脚步。巨大的长毛象向小女孩伸长鼻子,用鼻尖轻轻碰她的肩膀。她抱住长毛象的鼻尖,脸颊靠上去轻柔地摩擦,兴奋地发号施令:「跟着我!」接着蹦蹦跳跳地跑向被人抛弃的祖传空间。

长毛象迅速转身,跑在阿纳丝塔后方。阿纳丝塔后来跑累了,示意长毛象停下,沿着象鼻往它的头上爬。爬到长毛象的背上时,她看到小猫也在那里。它早就已经长大,但绰号依然叫作「小猫」。它蹭着小女孩的腿,发出呼噜声,表示它的开心和忠诚。

他们三个在午夜前抵达被人抛弃的祖传聚落,阿纳丝塔叫长毛象去草原,接着进入自己的小泥屋,摸黑走到散发香味的干草床铺,躺上去后马上就睡着了。

阿纳丝塔在破晓时分醒来,她跑出小屋,眨眨眼、张开双臂,身体迎向轻柔又温暖的阳光。沐浴在阳光下后,小女孩跑向小溪,助跑后跳进清澈的水里,激起了水花。

冰冷的溪水刺激着阿纳丝塔的身体,但她依旧开心地玩水、笑个不停。她上岸后不停地跳跃、转圈,似乎不知道该将满满的精力往哪儿宣泄,接着又跑向小丘。

冷风飕飕,小女孩将头巾绑在腰上,再把没有绑住的一端披在肩上。她静静地看着不久前家人还在生活的土地。

家乡以前总能听到大批鸟儿的啼叫和昆虫的唧唧声,现在却一片死寂。草地经过寒冷的夜晚后变得苍白,花园的大树小树不再开花,树叶卷曲,看起来绝望的样子。

祖传空间在悲伤的寂静之中一片萎靡,但生命依旧丰富多样,茫然地听着小女孩的声音。突然之间,周遭的一切抖擞了一下……着急却有自信的愉悦叫声如同温暖的光线打破了悲伤的寂静:

「嘿──!嘿──!」阿纳丝塔在悲伤的寂静中大喊。「不要放弃,我的家乡!我是阿纳丝塔。我的家乡,我与妳同在。」

她从小丘上冲到她的花圃,奔跑途中用双手摸了摸树干和矮树丛的树叶。

「嘿──!」阿纳丝塔又喊了一次,绕着一棵树叶枯萎的大苹果树跑。

小女孩尖细高亢的愉悦叫声打破了笼罩祖传空间的死寂,这时忽然传来低沉有力的叫声──长毛象丹听到阿纳丝塔的叫声后从草原跑了过来,在路上尽全力地鸣叫。

小女孩旁也不停地传来洪亮的喵喵声──那只绰号「小猫」的猫在用叫声支持着阿纳丝塔。

阿纳丝塔站在她照顾的花圃旁,村里的每个小孩都有自己的花圃。

花圃一侧的小草变成灰色,花儿也凋谢了,只剩小女孩最爱的小花仍然含苞待放。小花垂着花苞,似乎想要开花。小女孩看到垂着的花苞时并不难过,反而看着它微笑。她不难过是因为她心里想的不是垂着的花苞,而是绽放美丽的花朵。

她蹲在快要凋零的花前,小声而轻柔地叫它:

「嘿,小花儿,我在这里,快醒来吧。」

接着她含住食指,举起食指判断冷风吹到小花的方向。确定冰河的方向后,她侧躺在小花旁边,试图用身体挡住寒冷的空气。即便如此,冷冽的气流仍然包围了小花、刺着它的叶子,让它无法挺直。忽然间,冷风停止了,阿纳丝塔觉得背后暖暖的,转过去才发现长毛象丹侧躺在地,用它庞大的身躯为阿纳丝塔和她的整座花圃挡住冷风。

「你真棒,丹!好聪明!」阿纳丝塔惊呼。她抓着长毛象的毛,爬到它的背上,对着冰河吹来的风开心且得意洋洋地大喊:「嘿──!」冷风却变得更强了。小女孩想了一下后转到另一边,挥着双手大喊,好像在召唤某个看不见的人似的。长毛象举起鼻子跟着鸣叫,小猫也叫了几声。

冷风平静下来,过了一下却又起风,只是这次是从另一侧吹来暖风,拂过小花、长毛象,还有站在它背上的小女孩和小猫。

仅存的几只鸟儿以歌声迎接这道赋予生命的风。

接下来的几天,阿纳丝塔一直努力对抗冰河吹来的冷风,只要起风就会跑到小花旁边。长毛象也养成了习惯,每次都会躺在小花旁边挡风。

这一天终于到来,这朵起死回生的小花开花了。阿纳丝塔跑向土丘,跪在小花面前,亲吻它的橘红色花瓣,嘴唇轻轻地碰它。她接着往后退两步,欣赏眼前赏心悦目的奇迹和这个不可思议的美丽创造──她的小花。阿纳丝塔体内迸出旺盛的精力,静不下来的她开始在原地跳上跳下,跳着跳着变成了一段独特且令人振奋的即兴舞蹈,甚至丹也试着跳起舞来,不断地换脚舞动。小猫开始转圈,一下背部贴地,一下跳到空中。小花的橘红色花瓣也在温暖的风中对着他们摇曳。

阿纳丝塔后来停了下来──她看到两个少年站在山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