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节.石墓旁的老人
第三十三章节.学校-或者说神的课程
第三十四章节.格连吉克的异常现象
第三十二章节.石墓旁的老人
三年前,我去了北高加索山区一趟,第一次写下有关石墓的章节。虽然现在赴当地的旅客络绎不绝,可是在那之前,很少有人去参观我们祖先的这些古老结构。那时,我常常只身前往格连吉克区的普沙达村,去参观一座石墓,它位在一名叫邦巴科夫的农夫的土地上。这位老先生每次都出其不意地出现在石墓旁,老是让我吃惊。他总是穿着一件缝有补丁的衬衫,带着一罐从自己养蜂房采集的蜂蜜。
这位老先生瘦瘦高高的,行动非常矫健。他才刚拿到这块地不久,是在经济重建初期的时候。我对他的印象是,他很急着想把土地上的一切打理好:盖一栋小屋,替蜂箱搭棚子,用各种废弃的材料盖了几间农舍;他也开始种菜和挖小池塘。他以为自己挖的地方会涌出泉水,最后却是挖到岩层。
另外,邦巴科夫老先生也很细心地照顾石墓,经常打扫周围的环境,还把田里的石头堆在石墓旁。他告诉我:“这些石头是由人的双手带过来这里的,你看,它们和周遭的石头都不一样。以前的人都是用这些石头堆出坟冢,然后在上头搭建石墓。”
老先生的农场离村庄和干道有一段距离,他大部分的时间都是一个人工作。我心想:他难道不知道,自己付出的劳力毫无意义吗?他没有办法弄起一座农场、耕作土地、盖个像样的现代房屋。即使真有奇迹发生,成功改善了四周的土地、建立起农场,他也不太可能开心得起来。现在所有人的小孩都想往城市发展,他的儿子确实也和妻子住在莫斯科当公务人员。
难道他不晓得自己的努力没有意义吗?他的努力对任何人都没有用,甚至孩子也不需要。如果他知道自己的房舍终将荒废;如果他知道不断生长的杂草终将盖过一切,蜜蜂会成群飞走,农田中央突兀的石墓会再次被丢满垃圾,他会带着怎样的心情离开人世?他都一把年纪了,应该要好好休息。他却像是上了发条,没日没夜地不知道在挖什么、在盖什么。
有一次,我在入夜后走去看石墓。月亮照着通往石墓的小径,周围一片寂静,只有树叶在风中摇曳的窸窣声。我停下脚步,离石墓周围的树木只有几步路。
老先生坐在石墓门旁的石头上,我立刻认出他消瘦的身形。平常灵活又活泼的他,却坐在那儿一动也不懂,而且好像在哭。他接着站起身来,用快速的步伐在石墓门的附近来回徘徊。忽然,他停了下来,转头望向石墓,坚定地挥起手来。我知道他正在与石墓沟通,在与它对话。
我转过身,尽可能踏着轻轻的步伐走回村庄。我一路上想着:无论石墓之灵多有力量、多有智慧,它要怎么帮助这位已界垂暮之年的老先生?用什么方式?难道只透过那样的沟通吗?智慧!年轻的时候才需要智慧,老了还要干嘛?有谁需要?孩子都早在千里之外了,谁还会要充满智慧的言论呢?
一年半过后,我按照惯例又来到了格连吉克,这次也前往老先生田里的石墓。我知道他已经辞世,所以有点难过,再也看不到这个活泼又坚定的老先生,再也尝不到他从养蜂房采集的蜂蜜。而我最在意的是,我不想看到石墓周围再次充满垃圾、一片荒凉的景象,然而……从干道通往农场的小径竟然打扫得很干净,在小径转向石墓的转弯处,有几张木桌和板凳摆在树木之间,还有一座漂亮的凉亭。小径上铺着整洁的白色石子,两旁是绿色的柏树树苗。灯光从屋舍的窗户透出来,屋外的路灯也是灯火通明。
是他的儿子!邦巴科夫老先生的儿子谢尔盖从莫斯科回来了,他辞职后和妻小一起搬回了父亲的农场。
我和谢尔盖坐在树下的桌子旁……
“我爸爸打电话到莫斯科请我回来,我回来后看了一下,然后把家人也带来了。”谢尔盖说,“我和爸爸一起在这里工作,和他工作非常开心。他去世后,我更不能抛下这里。”
“你不后悔离开莫斯科吗?”
“不后悔,我太太也不后悔。我每天都感谢爸爸,这里让我们舒适多了。”
“你是在屋里做了什么设施吗?例如接水管?”
“设施啊……房子前面的厕所是父亲生前盖的。不过我说的舒适不是这个意思,是指内心变得更舒坦、更完整。”
“这里工作如何?”
“这里的工作很多,要重新建立菜园、处理养蜂房。我还美完全理解如何与蜜蜂相处,可惜来不及从父亲身上学到这项技能。现在有越来越多人来参观石墓,我们每天都在迎接一台又一台的公车,我的妻子很乐意帮忙。父亲生前要我们迎接访客,我也照他的话去做了。我设了一座公车站,还想要装设水管,可是一直有缴税的困扰。我们现在资金不足,幸好当地政府还肯帮忙。”
我告诉谢尔盖,阿纳丝塔夏对土地、对纪念父母的说法,他则回答我:
“你知道吗,她说得对!百分之百正确!我父亲虽然去世了,但我仿佛每天都在和他说话,有时还会争吵。他与我越来越亲近,好像从没离开过人世。”
“怎么会?你是怎么和他说话的?像灵媒那样听到他的声音吗?”
“当然不是,更简单!你有看到那个洞吗?那是他在寻找水源,却只挖到岩层时留下来的。我原本想要把洞填满,然后摆张桌子和板凳。我那时心想:‘老爸,你在做什么啊?做事都不想清楚,害我要做多余的工作,我事情都已经够多了。’一直到后来下雨,水从山上留下来,注满了整个洞,水就这样好几个月没有流掉,形成了一个小池塘。我心想:‘干得好,老爸!你挖的洞总算有用处了。’他在这里还想出了很多其他东西,我还在试着理解。”
“谢尔盖,他究竟是怎么把你从莫斯科拉来的?他说了哪些话?”
“他只是把所有的情况告诉我,就是很一般的话。我只记得他的话让我产生了某种新的感受和渴望,所以我就到这儿来了。谢谢你,老爸。”
邦巴科夫老先生在与石墓沟通时,究竟领会了哪些话?他得到了什么智慧,可以让儿子回来看他?而且是回来一辈子!可惜他们把老先生葬在公墓,而不是像阿纳丝塔夏说的那样葬在他的土地上。我也羡慕起谢尔盖,羡慕他的父亲为他找到,或者说,是创造了一个家乡。我以后也会有吗?别人呢?阿纳丝塔夏的林间空地也好,邦巴科夫的也好,所有人最好都有一个自己的家乡!
第三十三章节.学校—或者说神的课程
在我最后一次前往邦巴科夫那片土地的石墓,并和他的儿子聊天之后,阿纳丝塔夏和我所说的家乡、她对土地的规划,更清楚地浮现在我的心中。阿纳丝塔夏当时拿着树枝在地上画了未来的美好聚落,里头一块块的土地一直都留在我的脑海中。她带着与平常不同的语调,如此投入地尝试描述这些土地,仿佛可以在原是一片荒土的花园里,听见树叶发出窸窣声、清澈的溪水激起水花,看见幸福又美丽的男男女女生活在其中。还有孩子的嘻笑声,以及他们在一天结束时唱的歌。不过,这个奇特的计划仍让我心里产生许多疑问:
“阿纳丝塔夏,可是为什么从你画的来看,好像每块土地之间都没有连接?”
“这个美丽的聚落必须有通道、小径与道路,所有土地的每一边和紧邻的土地之间都至少有三公尺。”
“这个聚落会有学校吗?”
“当然有,你看,学校就在所有土地的中心。”
“我想看看这所新式学校会有什么样的老师,还有他们会怎么上课。或许会像是我在谢琴宁学校看到的那样,现在很多人都到那里求学。大家都喜欢这所在泰克斯村的森林学校,很多人也想在当地创办这种学校。”
“谢琴宁学校的确很棒,是迈向未来学校的一步——孩子在新式聚落中就读的学校。谢琴宁学校的毕业生可以协助建立学校,并在学校里面教书,但重要的不只是老师的培育和智慧,家长在这种新式学校里也要教导自己的孩子,并从孩子身上学习。”
“但要怎么让家长在短时间内变成老师?难道所有家长都会受高等教育,甚至专业的训练吗?现在的科目五花八门,包括数学、物理、化学和文学,学校里有谁可以教导孩子这些呢?”
“所有人的教育程度当然不会相同,但对科学和其他科目的认知不应是最终目的,重要的是知道如何过得快乐,而这只有家长能够以身作则。
家长完全不需要讲授传统认知上的学校课程,举例来说:他们可以参加团体讨论,或是一起举办考试。”
“考试?谁的考试可以由家长举办?”
“自己孩子的考试。孩子也可以考他们,考自己的父母。”
“家长举办孩子的学校考试?!这简直太可笑了!这样所有孩子都可以拿满分了,有哪个家长会让自己的孩子不及格?想也知道,所有家长都会给自己的儿子或女儿满分。”
“弗拉迪米尔,别这么快下定论。除了有像现代学校的课程外,新式学校还有其他更重要的课程。”
“其他课程?哪些?”
我的脑海突然有个想法闪过:如果阿纳丝塔夏能够轻松地给我看几千年前的场景(不管她是怎么办到的,是借助于光、催眠,还是什么其他的,反正她就是做得到),那就表示……表示她可以让我看到不久的将来,于是我问她:
“阿纳丝塔夏,你可以让我看看新式聚落的这所未来学校吗?至少一堂课也好。可以看非传统的课程吗?”
“可以。”
“那就让我看看吧,我想和我在谢琴宁学校看到的比较,还有和我自己在学校上的课比较。”“但是你不会再问我是用什么力量创造未来的景象,也不会因此吓到吧?”
“你是怎么办到的对我来说不重要,我只是很想亲眼看到。”
“那就躺在草地上,全身放松、安心入睡。”
阿纳丝塔夏将手轻轻放在我的手掌上,然后……
我看到了,仿佛是从上往下看。在众多一块块的土地之中,有一块的内部规划和其他所有的土地不同。里头有几栋大木屋,中间由小径连接,小径两旁各是不同的花圃。在一些建筑旁有座天然的户外剧场,长椅呈半圆形沿着坡地逐排而下,男女老少近三百人坐在上面,其中有灰发苍苍的老年人,也有非常年轻的观众。看起来有好几个家庭,因为坐在一起的有成年男女和不同年龄层的小朋友。所有人都很兴奋地交谈,似乎是在等待什么特别的表演,像是超级巨星的演唱会或总统的演说。
观众席前方的木造舞台上有两张小桌子和两张椅子,后面有一块大黑板。一群小朋友在舞台旁,大约十五人,年纪从五岁到十二岁都有,不知在熟络地讨论什么。
“待会就要开始一场像是天文研讨会的活动了。”我听到阿纳丝塔夏的声音。“为什么小朋友会在这里?家长没有把他们交给谁照顾吗?”我问阿纳丝塔夏。
“在那些正在讨论的小朋友之中,有一个待会要发表专题演讲。他们正在选人上台。你看,现在有两个候选人:一个九岁的小男孩和八岁的小女孩。小朋友在投票了,大部分的人选择让小男孩上台。”
小男孩一脸精明又自信地走到桌子旁,从厚纸板文件夹中拿出几张画有草稿和图案的纸放在桌上。其他小朋友有的慢慢走,有的连跑带跳地回到观众席,坐在自己的父母身旁。满脸雀斑的红发小女孩——另一位候选人——骄傲地仰起头走过桌子,手中的文件夹比小男孩的更大更厚,里面可能也装了一些图和草稿。
桌子旁的小男孩试图与经过他身边的小女孩讲话,但是她没有停下来,而是顺直自己的红色辫子,然后与他擦身而过,还故意撇过头不看他。小男孩分身地看着骄傲的红发小女孩走远,过了一会后才回头专心整理自己的资料。
“究竟有谁可以教这群小朋友天文学,让他们程度好到可以在大人面前演讲?”我问阿纳丝塔夏。
她回答:
“没有人教他们,只给了他们问题,让他们自己思索一切是如何构成,然后准备自己的论点,最后呈现出来。他们准备了两个多礼拜,现在到了最后关键的时刻。在座的每个人想要的话,都可以反对他们的论点,而他们要捍卫自己的看法。”
“所以这是一种游戏吗?”
“你可以把这个活动当成游戏,不过过程是很认真的。这个活动会让每一个人产生并加速有关星际结构的思考,或许还会出现其他更广的思考。这些小朋友毕竟想了两个礼拜,没有任何的教条限制他们的思考,也没有任何星际结构的理论左右他们。还不知道他们会想出什么来。”
“你的意思是说,小朋友是用自己的头脑幻想吗?”
“我是说,他们会得出自己的版本,毕竟连大人自己对星际结构都没有个定论。这场研讨会的目的不是要订出什么准则,而是要加快思考的速度,进而判断真理或靠近真理。”
有个年轻男子走到第二张桌子。他在宣布活动开始后,小男孩开始讲话。
他在台上自信且投入地讲了二十五至三十分钟。他的演讲内容对我而言,只不过是孩子的天马行空,没有任何科学理论的依据,甚至连中学的基础天文知识也没有。小男孩的演讲内容大概是这样的:
“如果晚上抬头观察天空,会看到很多颗发亮的星星。各种星星都有,有的很小,有的比较大。不过,晓得星星也可能很大,只是我们一开始以为它们很小,但它们其实很大。飞机在天上飞的时候看起来也很小,但当它停在地面上、我们靠近它的时候,才发现原来它很大,里面可以坐很多人。所以,每颗星星也能容纳很多人,只是现在上面没有住人。星星会在晚上发亮,大的发亮,小的也会。它们发亮是为了让我们看见它们、想到它们。它们希望我们能像对地球那样,也在它们那边做好事。它们有点羡慕地球,很希望像我们一样有浆果和树木生长,也想要有一样的小溪和鱼儿。星星在等我吗,每一颗都尽全力发光,好让我们注意到。但是我们还不能飞到它们那边,因为我们这边还有很多事情要做。只要我们把这里的事情做完,地球的每个地方都变得美好之后,我们就能飞去星星那儿。不过我们不是坐飞机或火箭,因为飞机要坐很久,坐火箭又久又无聊。而且飞机和火箭装不下所有东西,很多东西都放不进去,像树木和小溪都不行。我们把整个地球上的一切弄好后,我们就要带着整个地球飞到第一颗星星上。除此之外,也有一些星星想要自己飞来地球,紧紧地靠在地球上。它们已经送来自己的碎片,用这些碎片依偎着地球。大家一开始都以为那是彗星,不过那其实是强烈渴望贴近美丽地球的星星碎片,是正在等待我们的星星送过来的。我们可以带着整个地球,飞到很远的星星。只要有人愿意,都可以留在星星上,像对地球那样把星星弄得很漂亮。”
小男孩拿起纸张给观众看,上头画着星空的图案,还有地球飞往星星的轨道。在最后一张图上,有两颗星星上面有盛开的花园,地球正离它们远去,继续自己的星际之旅。
当小男孩报告完毕,展示手中的图画时,主持人宣布任何人都可以发言反对,或根据听到的内容提出自己的见解。但是没有人急着发言,现场鸦雀无声,他们似乎在担心什么。
“他们在担心什么?”我问阿纳丝塔夏,“难道没有大人了解天文学吗?”
“他们担心,是因为必须把话讲得有根据,而且要让人听得懂。毕竟他们的孩子也在场,如果说的话无法让孩子的灵魂听懂或接受,那么大家就会对说话的人不信任,更糟的还可能产生敌意。大人相当珍惜自己与孩子的关系,所以才会担心而不想冒险。他们害怕别人觉得自己不公正,尤其是在自己的孩子面前。”
许多人开始把头转向坐在观众席中央的灰发长者。他的手勾在一位红发小女孩的肩上,她就是刚刚的另一个报告候选人。两人旁边坐着一位非常漂亮的年轻女子。阿纳丝塔夏向我解释:
“现在很多人在看观众席中央的灰发男子,他是大学教授和科学家,现在退休了。他的人生一开始并不顺遂,也没有孩子。十年前,他取得了一块地,开始一个人建造土地上的一切。后来有个年轻的姑娘爱上了他,并且生了那位红发小女孩。坐在他们旁边的年轻女子就是他的妻子,也是小女孩的母亲。那位退休的教授非常疼爱自己迟来的孩子,而他的女儿——红发小女孩——也非常敬爱父亲。在场很多人都觉得,教授应该第一个发言。”
可是那位灰发的教授迟迟没有讲话。看得出来,他因为紧张,不停地捏着手上的杂志。后来他终于起身,说了一些有关宇宙结构、彗星、地球质量的言论,最后做了这样的结论:
“地球这个星球当然会在太空中移动及转动,但是它与太阳系之间有着不可分割的联结,没有办法独立移动。它无法离开太阳系,移动到遥远的银河。地球上所有生物的生命是太阳赋予的,远离太阳会让地球的温度急遂下降,造成星球的死亡。我们所有人可以观察一下,太阳只是离远一点,地球就发生了什么事?进入冬天……”
教授忽然停了下来,报告的小男孩一会儿慌张地翻阅他的图画,一会儿用疑惑的眼神望向一起准备报告的组员。然而,冬天和降温这个论点,对大家而言显然非常合理且好懂。这个论点打破了孩子对共同飞行的美好梦想,现场瞬间陷入沉默。半分钟后,才又听到教授的声音:
“冬天……如果地球没有足够的太阳能,生命总是会处在停滞的状态。一直都是如此!不需要任何的科学理论,就可以看见这一点……并且相信……。但是,地球本身也可能拥有和太阳一样的能量,只是还没显现出来,尚未有人发现。或许你们能在未来某一天发现……或许地球可以自给自足,这种能量会以某种方式显现……地球上会出现太阳的能量,会像太阳能那样使花朵的花瓣打开。到了那个时候,我们就可以和地球一起遨游银河……是啊,到了那个时候……”
教授的思绪突然中断,他停了下来。观众席这时出现不满的声音,然后开始……大人纷纷从自己的位子起立发表意见,反驳教授关于没有太阳还能存活的可能性。有人讲到植物的光合作用,有人提到环境的温度,还有人说到星球的轨道,没有任何星球可以偏离轨道。教授坐回位子,头越来越低。他的女儿每次都会把头转向发言的人,有时还会稍微站起来,似乎是想捍卫自己的父亲。
一位看似老师的年长妇女抓到发言的机会,开始说不能因为想让孩子对自己有好感,就放任他们或刻意讨好他们。
“任何谎言最后都会被揭穿,我们到时看起来会是什么样子?这不只是谎言,是胆小!”那位妇女说。
小女孩紧紧抓着父亲西装外套的衣角,开始摇起父亲,几乎快要哭了出来。她用嘶哑的声音说:
“爸爸,你说的能量是骗人的……爸爸,你是不是说谎?因为我们是小孩吗?阿姨说你是胆小鬼,这样是不是不好?”
露天剧场这时一片安静,教授抬起头看着女儿的眼睛,把手放在她的肩膀上,轻声地说:
“亲爱的,我相信自己说的话。”
小女孩一开始没有讲话,后来迅速地站到椅子上,用稚气的声音对着观众大喊:“我爸爸不是胆小鬼,他相信自己说的话!他相信!”
小女孩扫视安静的观众席,但是没有人看向他们那边。她转头看着母亲,但是那位年轻的女子撇开头,头低低地一下子揭开衬衫袖子的纽扣,一下又把它扣起来。小女孩再度扫视安静的观众席,然后看着自己的父亲。教授依旧无助地看着小女儿。在鸦雀无声的观众席中,小女孩的声音转为轻柔,低声地说:
“爸爸,大家不相信你,因为地球上还没有能量出现。他们不相信有能量可以像太阳那样让花朵打开花瓣。只要它出现,大家就会相信你了。等到它出现,大家就会相信你。等到……”
教授的女儿忽然迅速地拨直刘海,跳到观众席的走道上开始奔跑。她跑到露天剧场的边缘,再冲向附近的一栋房子。她跑进房里,大约过了两秒后又出现在门边,双手捧着种有某种植物的花盆。她带着花盆跑向已经空无一人的讲桌旁,把花盆放在桌上,用稚气的声音大声且自信地对在场的观众说:
“这是一朵花,现在还没开发。今天所有花都还没开,因为没有阳光,可是它们会打开的,因为地球上有能量……我要……我要把自己变成能量,让这些花绽放。”
小女孩握紧拳头,开始盯着那朵花,丝毫没有眨眼。
坐在台下的观众不再交谈,全部望向小女孩和桌上种有某种植物的花盆。
教授缓慢地起身,走向女儿。他走到女儿身旁,抓着她的肩膀,想带她离开。可是她耸起肩膀,轻声地说:
“爸爸,你还是帮帮我吧。”
教授把手放在女儿的肩膀上,站在旁边完全不知所措,直到后来才跟着一起注视那朵花。花朵没有任何动静。我开始对小女孩和教授感到有些遗憾,但确实是因为他宣称自己相信那种未知的能量,才害得他落得如此处境!
突然间,刚才报告的小男孩从第一排起身,他稍微转过身子,面向静悄悄的观众席,用鼻子大力吸了一口气后,往讲桌的方向走去。他沉稳且有自信地走到讲桌旁,站在小女孩的身边,和她一起注视陶盆中的植物。然而,植物当然依旧没有动静。
接着我看到了!我看到不同年龄的小朋友纷纷从位子上起身,一个个走向讲桌。他们静静地站在一起,专注地看着那朵花。最后一个年约六岁的小女孩,双手抱着自己还很小的弟弟,千辛万苦地挤到前排。弟弟则是在大家的帮忙下,站在讲桌前的椅子上。小男孩先是看了看周围站着的小朋友,后来转头看着花朵,开始对它吹气。
忽然间,花盆中的植物开始慢慢地打开其中一朵花的花瓣,过程非常缓慢,但在场安静的观众都注意到了,有些人还默默地从位子上起身。接着桌上的第二朵花也打开了花瓣,同时还有第三朵、第四朵……
“哇!”那位看似老师的年长妇女用小孩般的声音惊呼,接着鼓起掌来。观众席响起了掌声。教授退到一旁揉揉自己的额头,看着小朋友围着花朵欢呼,而他年轻貌美的妻子这时从观众席跑到台上,连跑带跳地扑向教授,绕住他的脖子,开始亲吻他的脸颊、嘴唇……
红发小女孩想走到正在亲吻的父母身旁,可是刚刚报告的小男孩阻止了她。她把自己的手臂甩开,但在走几步之后又回头。她走到小男孩的身边,帮他扣上衬衫上解开的纽扣,然后带着微笑迅速地转身,跑向抱在一起的父母。
越来越多人从观众席走到讲桌,有人手里抱着孩子,有人和报告的小男孩握手。小男孩站在原地,一只手和别人握手,另一只手抓着刚刚小女孩帮他扣上的纽扣。
突然有人弹起巴扬手风琴,旋律介于俄罗斯和吉普赛民谣之间。有位老人踱着脚步走上舞台,还有一位丰腴的女子像天鹅般进场。另外两名年轻男子已经跳起雄赳赳的踢腿舞。越来越多人把注意力转向欢乐的俄罗斯民俗舞蹈,那朵打开花瓣的花也看着这个场景。
接着这个不可思议的学校场景突然消失,就像荧幕被关掉那样。我坐在草地上,四周是泰加林的植物,阿纳丝塔夏则坐在我的身旁。我的内心仍感到一些激动,还听得到大家开心的笑声,以及欢乐的民俗歌曲,让我舍不得离开这一切。当脑中的声音渐渐消失时,我和阿纳丝塔夏说:
“你刚刚给我看的完全不像学校课程,比较像是左邻右舍的家庭聚会。而且在场没有任何老师,一切都自然而然地发生。”
“弗拉迪米尔,现场有老师,一位聪明的老师。他没有让任何人因为他而分散注意力。”
“但为什么家长要在场?他们的情绪反应只会制造压力。”
“情绪和感受会让思考加速好几倍。这间学校每个礼拜都有类似的课程,老师和家长的志向一致,孩子也觉得自己和他们平起平坐。”
“弗拉迪米尔,大家已经习惯把自己孩子交给别人照顾,无论是交给谁,是学校,还是其他机构也好,都让人非常难过。大家把孩子交给别人,多数人甚至不知道孩子被灌输了什么世界观,不知道别人的教育帮他们决定了什么命运。把孩子交给未知数,就是在让自己失去孩子。因此,将孩子送给别人教育的母亲,反而会被孩子遗忘。”
该是回去的时候了。在这里接收的资讯量,已经大到我无法感受或注意到周遭的事物了。我和阿纳丝塔夏道别时有点急,我和她说:
“别送我了。我要一个人走,思绪才不会被打断。”
“好,别让任何人打断你的思绪。”她回答,“爷爷会在河边等你,用船把你载到码头。”我朝着河边的方向,一个人走在泰加林里,思考着我在这里看到及听到的一切。有个问题不断地出现:我们为什么会变成这样?我说的‘我们’是指大多数的人。每个人看起来都有家乡,却没有人拥有属于自己的一小块家乡之地。国内甚至也没有立法,保证每个人及其家庭都有机会终身取得至少一公顷的土地。不断异动的政党和领导人都保证有各种福利,却都避谈人人拥有一块家乡土地的问题。为什么?毕竟我们幅员广大的国家是由很多小土地组成——世代相传的小土地,里头有花园和房子。如果没有人有这样的土地,这个国家还剩下什么?必须立法让每个人拥有一块家乡的土地,让每个想要的家庭都能如愿。国会可以通过这样的法案。国会议员是我们所有人选出来的,表示我们必须投票给同意这项法案的人。要立法!法条该怎么写呢?或许像这样?
政府应向每对提出申请之夫妻发放一公顷土地,供其终生使用且后代有权继承。不得对家族土地之农产品征收任何税赋,且不得贩售家族土地。
这样应该可以,可是如果有人领了土地,却什么事都不做呢?所以法条还要规定:
若逾三年未使用土地,政府得以将其收回。
但如果有人想在城市里生活、工作,把土地当做夏屋来使用呢?那也没关系。女人还是会到自己的祖传家园生育下一代,而没有做到的母亲是不会被孩子原谅的。不过要由谁推动这样的法案?政党吗?哪一个政党?必须组织这样的政党,但由谁负责?要去哪找这样的政治人物?
我们必须想办法找到,越快越好!不然你可能到死前,都没去过自己的家乡,你的孙子孙女也不记得你。这样的机会什么时候才有?什么时候才有机会说出:“哈喽,我的家乡!”?
阿纳丝塔夏的爷爷坐在河岸的木头上。小木舟绑在附近的岸边,随着河水轻轻地晃动。“顺着水流往下划到对岸几公里外最近的码头并不难,但是他要怎么逆着水划回来?”我在与老人家打招呼时,心里想着这个问题,然后问了出口。
“我会慢慢划回来。”爷爷回答。他平常都很开朗,可是这次我觉得他有点严肃,似乎不太想聊天。
我坐到木头上,与身旁的他说:
“我不明白,阿纳丝塔夏是用什么方式保存这么多的讯息?她怎么记得以前的事情,怎么知道我们现代生活发生的一切?她都住在泰加林里,因花儿、阳光和小动物而开心,似乎没在思考任何事情。”
“要思考什么?”祖父回答,“她是用感受的,感受讯息。当她需要时,就会撷取所需的讯息。所有问题的解答都在我们周围的空间里,只要知道如何接收、表达这些讯息。”
“要怎么做?”
“怎么做呀……假设你走在你熟知的城市中,脑中思考自己的事情,这时突然有个路人走了过来,问你某个地方怎么走,你可以回答吗?”
“可以。”
“你看,一切就是这么简单。你原本还在想自己的事情,这时有个完全不相干的问题出现,可是你还是能回答。答案就在你体内。”
“但这只是在问路,如果路人是问,我们所在的这座城市,好比说我们碰面的一千年前发生了什么事,没有人可以回答的。”
“懒惰的人是做不到的。从人被创造的那一刻起,所有的一切都留在每个人的体内和四周。还是先上船吧,该离开了。”
老人家坐到船桨旁边。当我们离岸边约一公里远时,原本沉默的他开口说:
“试着别让自己陷入这些讯息和思考中,弗拉迪米尔。你要自己决定什么才是真的,靠自己同等地感受物质和无形的东西。”
“为什么您要和我说这些?我不明白。”
“因为你开始在挖掘这些讯息,用理智来判断了。但用理智是办不到的,理智容纳不下我孙女知道的讯息量,而且会让你注意不到周遭正在发生的事。”
“我都有注意到,像是河流、小船……”
“如果你都有注意到,那为什么不能好好地和我的孙女、你的儿子道别?”
“嗯,或许我真的没有好好道别,我当时正在想更全面的事情。”
我离开时,的确几乎没有和阿纳丝塔夏道别,而且一路上都在用力思考,没有注意周遭的事物,就这样一直到了河边。我告诉爷爷:
“阿纳丝塔夏也在想别的事情,思考更全面的事情,不需要多愁善感的场面。”
“阿纳丝塔夏感受得到所有的存在层面,她不会为了感受其中一个而牺牲另一个。”“所以呢?”
“从你的背包拿出望远镜,看看我们离开岸边的那棵树吧。”
我用望远镜望向岸边的那棵树,发现阿纳丝塔夏手里抱着儿子站在树下。她弯曲的手臂上挂着一捆东西。她抱着儿子对着随河水远去的小船挥手,我也对着她挥手。
“看来我的孙女抱着儿子一直跟着你,在等你结束思考后可以想起儿子和她。她还为你收集了一捆东西,可是对你而言,从她那边得到的讯息似乎比较重要。
“精神上的、物质上的,一切都必须同等地感受,如此才能在生命中用双脚稳稳地站着。如果让其中一个凌驾于另一个之上,就会像是跛了脚一般。”
老人家心平气和地说出这段话,同时双手熟练地划着桨。我试着大声回复,一方面是对他说,同时也是对我自己说:
“现在最重要的是我要明白……要弄清楚!我们到底是谁?我们身在何处?”
第三十四章节.格连吉克的异常现象
亲爱的读者,我在书里所写的所有内容,都是我从阿纳丝塔夏那儿听来,以及我的亲眼所见和亲身经历。我描写的所有事情都确实发生在我的生活中,而且特别是在前几本书中,我描写时提到的地址都是真的,姓名也不是虚构的。但我后来很后悔这么做,因为他们越来越常被一些好奇的人士打扰。
有关我和阿纳丝塔夏的各种谣言、事件和现象成了很大的问题,而别人对这些事件的另类诠释,以及从中得出的独特结论也让我相当困扰。不是所有的见解我都能认同。举例来说,我反对膜拜石墓,我认为我们可以也必须带着敬意与石墓沟通,但不是去膜拜它们。
阿纳丝塔夏的读者有各种宗教、精神信仰,教育程度也不同。我认为任何人对事件的诠释都值得重视,每个人都有发表意见的权利,但应该加上“纯属个人意见、个人想法”这句话。此外,当然不要把所有的事情一律抹上神秘的色彩,包括我和阿纳丝塔夏,否则真的有可能把她从一个人(虽然也不太寻常),变成一个不正常的存在。或许说,她其实才是正常的人,不正常的是我们呢?你看,连我都开始说教了,但这也是因为有几个情况让我很困扰。
最近有个谣言如闪电般传开,是关于和阿纳丝塔夏沟通的那颗光球。亲爱的读者,你们还记得在前几本书中写道,这颗光球是如何在危急的情况之下,出现在阿纳丝塔夏的身边吗?当小阿纳丝塔夏在父母的坟上哭泣时,光球第一次是如何出现,并且教她开始走路的?
她的确可以和它沟通,但她并非完全了解那是什么自然现象。为什么我突然提起这个凭空出现的光球呢?这是因为有一些目击者说,他们看到这颗光球出现在格连吉克的上空,造成了不小的骚动。有心人士开始谣传,阿纳丝塔夏可能会利用这颗光球,来炸掉任何她不喜欢的人;说她不只是和光明力量沟通,还会与黑暗力量有勾结。现在连读者自己都在火上加油,图阿普谢有人要我把这颗光球送到索契的市政厅,好让他们和格连吉克一样都能看到。
亲爱的读者,我现在要试着描述格连吉克的真正的情况,请各位冷静且理性地阅读。
格连吉克有个地方的非营利组织,当时正在筹办读者见面会,而主事者与市政府之间,委实有点紧张。况且我还在第二集中对旧市府的高层颇有微词。在这样的背景下……自然会有这样的留言传开:
就在读者见面会的前一天下午,也就是一九九九年九月十七日,城里刮起了一阵风,并下起暴风雨。市政厅前的小广场上突然出现了一颗光球。根据目前的传言,它之后的动作与阿纳丝塔夏的光球非常类似。
格连吉克上空出现的光球,避开了四周建筑物上的避雷针,与广场中央的大树有所接触。
光球接着射出数个较小的光球(或者说光线),其中一个飞进了市长办公室,在众目睽睽之下,绕了办公室一圈后才飞出去。
第二个光球飞进了副市长嘉琳娜.尼古拉耶夫娜的办公室,在空中盘旋了一阵子后飞到了窗户旁,在玻璃上画下至今仍清除不掉的怪异符号,然后就飞走了。
接着流言四起,谣传格连吉克的政府因此变得“圣洁”或受到启发而开悟。有些人认为,正是因为这次的光球事件,政府才决定善待前来的读者、修缮城市近郊的石墓、举办一年一度的灵性歌曲创作节,还有其他很多政府本来不愿意做的事情。
谣传这次事件的人深信,格连吉克出现的正是阿纳丝塔夏的光球。我试图辩解那是球状闪电,它的行为和书中描写的类似纯粹是个巧合,市政府无论如何都会做出某些决定的。但是没有用,马上就有人辩称:“世界上没有巧合,况且这不是单一事件,而是一连串地发生。”他们表示:“当巧合一个接一个发生时,就可以称为常态了。”
说这种巧合一连串地发生,当然也不无道理,至少到目前为止,仍然无法解释光球是如何避开避雷针的。为什么它在接触广场上的大树,并在上方燃烧及发出巨响时,没有造成任何破坏,而是直接往市政厅的窗户飞去?为什么飞进去的几间办公室,正好都有权力决定有关读者前往城市的政策?为什么市政府在光球造访后,立刻就以正面的态度解决很多的问题?为什么在这颗光球出现后,市议会的议长就决定欢迎读者见面会的举行呢?这些巧合实在不胜枚举。
还有一个谣言说道,格连吉克市长和整个行政机关的变化,会使这座城市繁荣起来,就像阿纳丝塔夏所讲的那样:“比耶路撒冷和罗马还富有”。有些人则认为光球让大家心生恐惧。
我抵达格连吉克时,和市长与副市长见了面。我看到光球在玻璃上画下的符号,并且触摸了一下。我在办公室闻到一种不寻常的味道,像是熏香或硫磺,但是没有感受到任何的恐惧。相反地,像副市长嘉琳娜.尼古拉耶夫娜,就变得比以前开朗。她还告诉我所有事情是怎么发生的,并问我:“您觉得这是某种征兆吗?”
总而言之,我认为那只是一般的球型闪电,可是大家并不接受,反而责怪我故意把事情简化。
我不否认自己的确想把事情简化,而且不只这件事而已。为什么?因为我听过,有一些宗教领袖会用自己对阿纳丝塔夏特殊能力的看法来吓唬群众,宣称这些能力不是来自于神,而且阿纳丝塔夏不是人类。他们现在会如何把事实夸大。
我不打算反驳或证明光球与阿纳丝塔夏之间的关联,因为这已经没有意义了,现在每个人都坚持己见。我只想向各位亲爱的读者论证一下,格连吉克出现的光球可能代表何种力量的显现。
圣经里说道:“凭着他们的果子,就可以认出他们来。”那么这个果子是什么?首先,光球对市政大楼没有造成任何破坏,甚至被光球画上符号的玻璃也没有破掉;办公室残留的味道没有造成什么不好的感受;办公室的主人嘉琳娜.尼古拉耶夫娜在与我们四个人交谈时,我们没有人在她身上感受到恐惧;光球在广场大树的上方轰隆作响,冒出熊熊的火焰,有人说大树看起来好像着火了,但它现在仍健健康康地活着;市政府针对外地来的读者,颁布改善文化服务的命令,并决议定期举办导览,参观阿纳丝塔夏所说的石墓。我并没有看到任何负面的后果,所以就此而言,结的果子是正面的。
阿纳丝塔夏曾说,光球是完全独立行动的,无法对它下达指令,只能用请求的方式。
我在书中都尽可能一五一十地,描述我亲眼所见、亲身经历和亲耳所闻的情况。至于格连吉克的光球事件,每个人都可以提出自己的说法,但我不希望有人利用这次的事件来吓人。
况且,如果继续这样下去,就连稀松平常的小事,都可能被弄得很神秘。现在已经有人开始谣传,这个光球帮助了我在格连吉克见面会上的演讲。但事实并非如此,我与它一点关系都没有。而这种谣言少不了媒体的推波助澜。
备受推崇的《星火》杂志曾刊出一篇长文,作者写道:“我国正进行着一场规模浩大的实验。”这篇文章的作者特别提到我:“他载台上足足讲了八小时,我从未见过像他这样的演说家。”之后还有另一份报纸补充:“而且他看起来还是生龙活虎的样子。”委婉来说,这些描述都是夸大不实的。
第一,我在见面会上并没有讲到八小时,只有六小时而已,多出的两小时是从第二天的演讲加上去的。
至于我受到帮助,这确有其事,但也没什么神秘可言。
在格连吉克见面会的前夕,阿纳丝塔夏曾来找过我,告诉我晚上要好好睡觉。她从泰加林带了某种浓茶,给我在睡觉之前喝。我答应了她,因为我在那段期间真的都睡不久。后来当我上床时,她坐在我的旁边,像她在泰加林里又几次那样地握着我的手(我在<碰触天堂>一章中提过)。睡着时,我仿佛飞到了某个地方。每当她在泰加林里这样做的时候,我都会感到非常地平静。
早上起床时,窗外一片美景。我感觉棒透了,心情也非常愉悦。
早餐时,阿纳丝塔夏只给我喝雪松奶。她说最好不要吃肉,因为消化会耗掉很多能量。我在喝完雪松奶后,也不想吃肉了。我每天喝完雪松奶后,都不会想吃任何东西。
当我在见面会上演讲时,阿纳丝塔夏没有在我旁边,她只是静静地站在读者当中,一阵子后就离开不见了。
但在出现文章和谣言,将我在见面会上的演讲蒙上神秘面纱之后,我也不禁怀疑,阿纳丝塔夏是否真的用了某种方法帮助我,所以我问她:
“阿纳丝塔夏,难道你完全忘了,至少在演讲的尾声时,我应该要看起来很累吗?你为什么要让大家胡乱猜疑呢?”
她大笑后回答我:
“一个有好好休息的人,带着好心情和朋友聊天,这有什么好起疑心的呢?至于你讲太久的情况,那是因为你的思绪很混乱,想要一次涵盖很多个主题。是可以把句子讲得更简单清楚的,但是你办不到……也是因为你的鞋子太紧了,把脚勒得紧紧的,血液难以在血管里循环。”
看吧,事实上一切就是这么简单,我的演讲没有什么好神秘的。
亲爱的读者!你们有越来越多的人来信问我,为什么我和阿纳丝塔夏基金会都不回应媒体批评的文章,又说我和所有读者搞派别等这些侮辱和指控。亲爱的读者,这是在浪费时间,为何要回应那些专门造谣生非的人呢?
十一月时,有位记者(他叫做……我就不说出全名了,免得他载历史上留名)居然同时在五家媒体中,刊出标题不同但内容相同的文章。他只是把标题改一改,内文的几个句子顺序换一下,再以不同的名字署名。想当然耳,他是在抨击我的伦理道德和我的市侩心态。我想不久后,几位编辑就会自行找他处理了。我知道编辑有多不喜欢这种行为,这有违新闻界的职业道德。毕竟,每家媒体都以为那是独家,才支付他稿费的。所以何必要与他争辩呢?说不定这个人只是想求个温饱。至于他的谩骂和谎言,我想那并不会缠上阿纳丝塔夏,反倒是会回到他自己的身上。
阿纳丝塔夏已经成为热门的话题,自然会有多家媒体试图利用她来增加销量。毕竟,各位亲爱的读者,你们已经超过一百万人了。你们想看看,如果我在订阅量五万份的小报上发起论战,你们自然会想要买来读一读,这样他们的销量就会大增。所以没有必要和他们争论,你们自己清楚,自己是不是在搞派别就好了。
如果有出版品侮辱了你,最好的回应就是拒绝订阅。
至于我这边,我只会透过自己的书和你们沟通,所以我想在此试着回答一些问题。
第一,我目前没有在做任何生意,只有在写作。我不属于任何宗教团体,只是想以自己的方式了解我们的生活。然而,针对我和阿纳丝塔夏的批评和造谣可能仍会有增无减,似乎很多人认为阿纳丝塔夏阻碍了他们。
他们迟早会自曝其短的,不过现在清楚的是,阿纳丝塔夏这个西伯利亚女子,对一些宗教团体,以及一些国内外的工业金融龙头造成了威胁。
正是他们不断地透过媒体,来大肆渲染这些问题,像是:“阿纳丝塔夏是否存在”、“这个米格烈是谁”。他们还会自问自答:“她不存在”、“米格烈不过是个市侩的企业家”。事实上,他们比谁都还清楚,阿纳丝塔夏是否真的存在。
但他们需要不择手段地让民众远离讯息的核心,想尽一切办法来切断讯息的来源。他们试图控制讯息的传播,如果做不到,就要毁掉它。
他们似乎比我们更擅长,且更快地评断阿纳丝塔夏所给的讯息。他们甚至会嘲笑那些质疑阿纳丝塔夏真实性的人。你们自己想想看,难道广播电台的听众,会去怀疑电台存不存在吗?当那些看似聪明的人,陷入“存不存在”的问题漩涡时,伊尔库茨克、托木斯克、新西伯利亚洲早就有大量的雪松子买卖和出口,并以此换取外汇了。根据新西伯利亚和托木斯克的报告,这些都是由中国的代理商经手。一九九九年是许多地区雪松子盛产的一年,但是新西伯利亚药厂的雪松油产量并没有增加。雪松子供不应求。雪松子被西方拿来做成昂贵的药物,他们还处心积虑地隐瞒药物的主要成分。
亲爱的读者,还记得我在第一本书中,曾提到雪松子是怎么被运到国外的吗?当我试图寻找雪松油的资讯时,却收到波兰那边的警告:“这个问题最好不要再追究了”。他们今年还是顺利地把持一切,至于未来嘛……等着看吧,我会在下一本书谈到阿纳丝塔夏准备了什么惊喜。
我是个企业家,我原本只想把答应过的书写完后就回去做生意,而且我也从不隐瞒自己的想法,甚至早在第二本书中就提过了。但我现在改变心意了,就让其他的西伯利亚企业家,与西方的那些聪明人去竞争吧。
我之所以改变心意,是因为那些批评的媒体持续地侮辱并恐吓我的读者,将他们称为一群搞派别的人,认为我的书愚蠢至极且毫无文学价值。当然,我没有受过高等教育,也没有文学创作的经验,但那些两者皆有的人却因为我写的书大卖而恼羞成怒。他们特别气愤的是,像我这种教育程度的人,仍然坚持不把稿子给编辑看。我出版了五百页的《俄罗斯灵魂在阿纳丝塔夏的光线中鸣响歌唱》,更是让他们气得咬牙切齿。这本选集收录的读者来信和诗歌,我同样也没有让任何人编辑。我在书中自己写序,提到这是一本具有历史意义的书籍,而我到现在仍然这么认为。如果有选集收录了讨论生命、人类使命、现代人愿望的信,怎么可能还会有别的评价呢?这些信件和诗歌都很真诚,来自不同年龄层、社会阶级和宗教信仰的读者。而且这本选集非常畅销,打破了现代人只爱侦探小说或情色书刊的迷思。大众已经准备好读诗,即使写得不是那样专业,但都出自一片真诚。
已经有不少人告诫过我:“你挑战了整个写作圈和我们的教育,所以他们才要狠狠地修理你,不让你在任何时候受到任何人的认可。”
但我无意以作家的身份挑战任何人,我从来没有这样想过。然而,当他们诉诸于媒体,把书籍的畅销归因于“俄罗斯就是个愚蠢的国家”,将我的所有读者视为笨蛋、异教徒时,我就不得不回应他们了。我要成为作家!我还需要一点训练和学习,并向阿纳丝塔夏寻求协助,然后成为作家!我要写新书,并把已经发行的书,交给世界各地最好的出版商重新出版。我要把有关阿纳丝塔夏,现代俄国人的书,变成我们这个千禧年中最棒的书。
我会用以上的方式回应现在及未来的批评。至于现在,我要对他们说:
各位批评者,再见!我要和阿纳丝塔夏一同离你们而去,虽然她有那么一点天真,但她美丽、善良又真诚。我们要与超过一百万名的读者,内心带着受到启发的美好意象,一起迈向新的千禧年。而你们批评者的内心有什么?呸……别爬进我们的千禧年,你们该去的……是你们自己的年代。即使你们爬进了我们的千禧年,依旧会被自己的愤恨和嫉妒压得喘不过气。在我们的千禧年中,会开始有美好的创造,会有干净的空气、具有生命的水和香气袭人的花园。而且我要继续出版新的读者诗歌和信件选集,我要将这个系列称为“众人的书”。你们会说里面的诗很糟,但我说它们很美。
我也要为吟游歌者所写关于灵魂、俄罗斯和阿纳丝塔夏的歌曲发行录音带。你们会说任何人都可以拿吉他乱弹,但我说他们是用灵魂在唱歌。最后我要用阿纳丝塔夏的话说:“银河中没有任何一条弦,能够发出比人类灵魂之歌更好的声音了”。
亲爱的读者,在此恭喜各位迈入我们新的千禧年!也恭喜你们,在地球上的美好创造即将开始! 《我们到底是谁?》是我下一本书想取的书名。
(第四册到此结束 明天上传第五册)